怎一個緣字了得–糕餅情人夢之美松屋

◎微風細雨

怎一個緣字了得–糕餅情人夢之美松屋

文/鄭永豐

名作家潘小嫻說: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是我站在妳面前, 而我竟然不知妳已愛上我? 還是妳也早已領略我也深深的愛上妳,我們卻不能在一起?被外在古老習俗未開化的舊禮俗拘絆束縛,只能永遠暗吟無言的結局?

妳突然在我婚禮喜宴上出現,頗讓我意外,當真愛已成往事,當真愛竟成了遺憾,《電影畢業生》最後一幕:男主角不知那來的勇氣衝到教堂搶親,當著牧師面,拉著還身著新娘服的摯愛往教堂外飛奔…,電影並沒交待:從此王子公主就隱身紅塵,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? 以及留下一臉錯愕的「不如麥熟識」的準新郎下場如何?

婚宴上妳的突然出現,當下的我真的是百感交集? 身邊的「她」直到晚宴結束,在餐廳門口送賓客時,妳眼睛深邃一臉憂鬱,孤愴,跟著人群走到「新人」面前很輕聲、很不自然的說出「祝福」二字,很快的拿了喜糖,黯然離去。這下,我的「她」突然問起妳來。「剛才那位素顏長髮長得不錯的女生就是「她」?我們逐桌敬酒時,你跟她眼神交會的瞬間剎那,女性靈敏的直覺告訴我:應該就是你在滄海裡所遇見的她了…」。

如何讓妳遇見我,在我最美麗的時刻。早在此之前,我就買了、苦讀了好多教科書以外的雜書,另外以作曲者分類:柴可夫斯基、莫札特、舒伯特、巴哈、貝多芬、海頓、華格那…搜集了當時還很便宜好多經典名盤黑膠唱片,先作功課:研讀作者的曲風,揣摩創作時的心境情感反反覆覆的聽,因為妳說通識課教授給妳印象最深刻的一句話「日俄戰爭,最後日本一定不敵:因為俄國有托爾斯泰、杜斯托耶夫斯基、普西金、有柴可夫斯基、普羅可費夫Prokofiv ,深厚的人文底蘊極緻的藝術文學境界的展現,才是最高國力的象徵」。

我們是妳頂尖研究所畢業的哥哥介紹認識的。你哥哥認為:學歷高未必肚子裡有料,你哥也說他同學中要找類似我喜歡讀雜書、讀得很廣,又不死讀書、讀死書,且對古典音樂有興趣、涉獵頗深的似乎並不多見。

妳說也蠻喜歡托爾斯泰的【安那卡列尼那】,尤其喜歡【戰爭與和平】與柴可夫斯基的《1812序曲》相輝映。讀完【戰爭與和平】令妳常思索「人們存在之終極目的為何?《1812序曲》不也是以和平鐘聲收場」。

杜斯妥也夫斯基【罪與罰】說:人要歷經痛苦的煉獄,才可使靈魂淨化! 人類有時無所避免的終需一戰,使得多少年輕才俊魂斷沙場,多少的家破、妻離子散才足以換取將相自私的功名利祿,及苟延殘喘「短暫的和平」? 很多獨裁者說甚麼:為國家社稷,骨子裡都圖謀個人私利! 自由和平代價何其高?

妳見過的「她」,稱讚妳很漂亮、很有氣質;喜宴上的「她」,新娘秘書幫她梳了明星架式的髮型,上了濃妝,跟原來習慣素顏的她一點都不像,尤其她第一流學府的同學都認為她長得像極了費雯麗:五觀端正、舉止談吐,一舉手一投足總是那麼優雅,惹人憐愛! 屬於善良、誠懇、真摯、眼神略帶憂鬱、高雅,同情他人的古典美女。總之給任何人第一印象:就屬美女型。

天下之事,有一「正分」,就一定有另一「負分」相加減:她的高學歷,漂亮美麗,人人稱羨的職業,極其單純善良、同理心,卻讓我自殘形穢,內疚不已。這門雙方父母媒妁之言的婚姻合適? 天平兩端平衡match嗎?

新婚之夜,她竟然哭了! 心急的我問她:「是覺得我一點都配不上妳?」搖頭;還是「她」的出現,妳認為我還眷念著往日情懷? 妳知道我是蠻重視傳統禮教道德的人,結婚是責任義務的開始。她說「也不是。」那為甚麼哭?「不是事先講好不用聘金、嫁妝的嗎? 怎麼我媽媽買了衣櫥、書櫃、書桌、眠床,我心疼不知要花多少錢? 我事先向媽媽表明,不需嫁妝才要嫁!」「誤會一場:我父親也奉上一大筆聘金,彼此事先就講好女方一定收下,足以買下幾套嫁妝綽綽有餘…」

眼淚這才停止落下。凝結的氛圍持續了好一會,她突然問起:「她很好?」「也僅止於淡如水的友情,早已化作灰燼,隨風而逝…」

和妳已從此魚雁不相往來,約莫六、七年後的一個中午,電話裡傳來很熟悉的聲音「請問是『才珍美松屋』餅店嗎? 你是鄭聰敏!」一如往昔,妳都習慣呼我全名。「跟你報告,我要結婚了,他也是外省人,是我T大的學長,在台北一家貿易公司服務 ;也喜歡看書、聽古典音樂。結婚後我將辭去銀行的工作, 夫唱婦隨,也是獨子的他,雙親希望媳婦做一位稱職的家庭主婦…」「還有,聽說『她』很好?……」

我靜默了一會兒,此時無聲勝有聲;這才想起,真失禮,竟忘了獻上內心最誠摯的祝福!

記得妳曾說過:你所認識的我,不僅星座(LEO 獅子座), 連個性都和妳讀過的托爾斯泰很類似:做人很誠摰善良,堂堂正正,光明磊落:極富有正義感、追求自己幸福,也關心別人幸福。對不公不義的事都憤憤不平,絕不同流合污。無道則隱、有道則現。很懂得反觀自照,很深刻的認知活著存在的價值意義是甚麼? 包括所出品的,也一定是要受人尊敬的糕點。

我也認為妳給我的感覺就如同【安娜卡列尼娜】書中的女主角安娜:妳青春活潑,熱情洋溢,一旦認同了值得妳愛的人,會執著的、死心遢地的愛著他。愛情是妳的生命,妳的一切,唯一和安娜不同的是:知書達理的妳服膺中國傳統禮教,不會有叛逆,預想不到不理性的思維舉止!

書卷飄零也是緣,幾年前在台中科博館的書展展場遇見妳帶兒子逛書展,妳說兒子高中剛畢業,準備送往瑞士念餐旅學院。

見面時第一句話、妳一如往昔的說「Nice to see you ,沒想到竟會在難得一遊的台中碰面。婚後至今好嗎?」我簡報了婚後生兒育女,家庭的狀況。妳開朗的面帶笑容說:「上回在你的喜宴上我突然出現,你腦海裡會閃過《畢業生》電影最後新郎至教堂拉新娘逃婚的畫面?」我想了好一會兒:「也許人沒被拉走,妳猜我的靈魂有沒跟著妳的背影跑了?」哈哈哈哈…妳一如往昔,爽朗的笑個不停。

記得同是哈日族,妳說:年輕的我Andrew Baker,像極了以《千風之歌》、《威風堂堂》走紅全日本的秋川雅史,不僅人長得像,唱歌也蠻好聽,蠻喜歡聽我帶著吉他很陶醉的自彈自唱: 劉家昌的《我家在這裡》、《溫泉鄉吉他》,《All I have to do is dream》…妳說我唱得很有感情。我說:其實都只是蠻簡單的和弦,我應該沒妳想像的那麼厲害完美!

蠻崇拜的日本作家宮本輝【錦鏽】書中對甚麼是「業」有清晰的解釋:「業就是與生帶來,逃不掉的宿命」。縱觀整個「美松屋糕餅家」子弟的婚姻幸福史,都難逃「父命難違、無奈慧劍斬情絲,拆散有情佳偶」的魔咒。甚至大伯父日本習藝糕餅店日本人大家閨秀的會計小姐家人都同意,樂於委身下嫁大伯父,誰知,竟遭祖母反對拆散,大伯傷心之餘,憤而從軍,乃至魂斷異鄉;父親自由戀愛突破重圍,竟也仍難逃婆媳因嫁妝事情而失和之憾!

男女真心相愛,是緣?還是業?還是一種輪迴?〈作者為阿振肉包掌門、鹿港時報特約撰述委員〉